賴著不走

「小晴、小藍，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爸爸想再婚，你們會反對嗎？」晚餐時間，中年男子試探性的詢問兩名女兒。

「爸，你『想』這麼久，終於決定把彩夕阿姨娶回家啦！」大女兒蔚天晴也不想兜圈子的直接切入父親的問題核心。

心事一眼就被女兒看穿，父親像個戀愛中的大男孩般，不好意思的扒亂頭髮，「被你們發現啦！不過我還是要尊重你們的想法，彩夕和我決定，如果我們自己的孩子裡有一個反對，我們就不會結婚，直到反對的那個同意為止。」

「爸，媽都過世這麼久了，你也該去找段自己的幸福。」海藍知道父親在擔心什麼。「我們和彩夕阿姨相處這麼久，不會有什麼像八點檔一樣的劇情啦！子女對父母再婚對象有意見，或討厭父姆再婚對象的子女之類的，基本上我不認為會出現在我和晴晴身上。」至少她是這麼認為，「不過我記得彩夕阿姨有個和我們差不多大的兒子和小一歲的女兒吧？他們的意見如何？」

「凜是沒意見，江則是雙手贊成，還一直問你們姊妹倆什麼時候要搬過去，連房間都叫彩夕替你們準備好了。」

聽到父親這麼一說，蔚家姊妹相視一笑……是苦笑！原來她們未來的妹妹有這麼喜歡她們。

「爸，你就放心的去求婚吧！我們不會反對的。」

女兒們異口同聲的表示支持，父親也決定正式向女兒們口中的「彩夕阿姨」求婚。

一個月後，父親再婚了，帶著新婚妻子出國度蜜月，蔚家姊妹則是搬進松岡家，代替大人照顧名義上的弟妹。

多了兩個姊姊，松岡家的老大－－－凜，並未有太多的想法或意見，和她們之間也是保持著不冷不熱的關係。老二－－－江則是開心不已，整天拉著和她興趣最接近的海藍研究「肌肉」雜誌。

面對如此的相處模式，天晴和海藍不打算做什麼多餘的改變。對方想和江一樣，親近她們的話，她們不會拒絕，但對方若無此意，她們也不會拿熱臉去貼對方的冷屁股。

「你們晚餐想吃什麼？」提起購物袋，外出採買晚餐材料的天晴問正在客廳研究「肌肉」雜誌、猛流口水的海藍和江，以及專心在電視上的凜。

「糖醋排骨、紅燒豆腐。」江抬起頭，不客氣的開菜單。

「藍藍、凜，你們呢？」

「我隨便。」反正天晴煮什麼，她就吃什麼。更何況他現在忙著看「肌肉」雜誌，才沒多餘的心思回答天晴的問題。

凜則是關掉電視，拿起天晴手中的購物袋，「我陪你去買晚餐。」

他的動作讓天晴愣了一下，這可是她們來松岡家，凜第一次主動接近她們。她

很快就反應過來，「我們走吧！」

「怎麼會突然想和我出來買東西？」天晴側著頭問身邊的紅髮男孩。

「沒什麼，只是想出來走走。」他哪可能說是因為每天看她辛苦的提著大包小包回來，才想替她分擔一點。

天晴一眼就看穿他口中說的和心裡想的是兩回事，為了顧及他的面子，她沒有刻意去戳破。

「那你決定好晚定要吃什麼了嗎？」

「你煮什麼我就吃什麼。」這算是他對她的另一種貼心吧！

「凜！小心！」天晴大喊的同事，將反應不及的凜拉進懷中。

天外飛來的杯子硬生生砸中天晴的左肩，吃痛的她壓住受傷的左肩，看向杯子飛來的方向，一對年輕男子站在窗邊，臉上寫著歉意，顯然他們就是「兇手」。

迎著年輕男女的視線，她笑得一臉燦爛，「怎麼？我都不知道原來打到無辜的路人是可以不用馬上下來道歉的，以為只要一臉歉意的站在窗邊，對方的傷口馬一就會好了。」語氣中夾著明顯的怒意及挖苦，「情侶之間要吵架是你們的事，麻煩『兇器』在自己家裡就好，不要波及無辜的路人。還好今天砸到的是肩膀，要是砸到他的頭，信不信我讓你們這輩子都賠不完！」

聽到她的威脅後，兩人才想要下去察看情況。

天晴立刻補上一句，「去把你們的杯子收拾乾淨，不要製造垃圾。我自己會去醫院，當然，醫藥費你們負責。想賴掉不承認的話也沒關係，不下來收拾杯子的話，杯子上是有指紋可以驗的，但是你們要來收拾杯子的話，勢必會被監視器拍到你們的樣子。你們自己看著辦。」

站在一旁的凜是哭笑不得，明明都受傷了，她居然還有餘力威脅別人。

他拉開天晴的手，不止衣服，連手掌都是鮮紅的血液。二話不說就抱起她，直奔自己熟識的小診所。

「叔叔，她的傷勢有沒有很嚴重！」看診室裡的凜不停追問天晴的傷勢。

「放心啦！死不了人的。」天晴從隔間走出來，肩上的傷口也已經上好藥，蓋上一層紗布。

「凜，你這個女朋友是去哪找的？長得很可愛，但脾氣也很倔。護士明明倒一堆消毒水在她的傷口上，居然連痛也不喊，眉頭也不皺。」

「她是老媽再婚對象的女兒，名義上的姊姊。」

「晴晴！」接到凜的電話，海藍拉著江一同到診所，身後還跟著肇事的兩名「兇手」，「松岡凜！陪晴晴去買東西，買到她受傷，你是在搞什麼！」顧不得這裡是診所，她開口就是飆人。

「藍藍，好了啦！這種事都很難說，誰知道會飛來一個杯子，更何況『兇手』就站在你身後呀！」天晴拍拍她的肩，「反正是皮肉傷而已。」

「天晴，雖然是皮肉傷，不過會留疤唷！」

聽到醫生說天晴的傷口會留疤，海藍幾乎要氣炸了，「松岡凜！我一定要把你跟那兩個『兇手』沉到海裡！」

「藍藍，這可是保護凜的光榮勳章，你就別再怪他了。」她知道再不阻止海藍，下一秒海藍的手刀可能就要劈在凜和年輕男女的身上。

「嘖！看在晴晴幫你說話的份上，暫時放過你！」又轉身說：「晴晴的醫藥費你們就給我乖乖負責！」

凜睇著天晴，眼中盡是歉意。後者是拍拍他的頭，回以笑意。

「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肩上傳來的疼痛令天晴難以入睡，索性去廚房熱杯牛奶來喝。

端著熱好的牛奶，踩到回房間的走廊上，陣陣呻吟從自己隔壁的房間傳出。

放下手中的杯子，天晴握住他的手，拍醒他，「凜！凜！」

「啊！」驚醒的床上大口喘著氣。

「凜，做惡夢了？」

她的聲音讓凜意識到自己的手正被她握著，卻也沒有甩開的意思。「你怎麼……？」

「沒辦法，傷口在痛，睡不著，只好起來熱杯牛奶。」放開他的手，將原本自己要喝的牛奶遞給他，「喝完後，好好睡一覺。我早上再來收杯子。」

在天晴要起身離開時，凜拉住她的睡裙，「晴……」

這是她第一次在她面前喊她的名字，居然還只是喊單名！

看到他的表情，她只是笑笑，二話不說的鑽進凜的被窩，調整碰不到傷口的角度。

凜一口氣喝光牛奶，跟著鑽入被子，雙手卻很理所當然的環住她的腰。

「你什麼都不問嗎？」他指的是惡夢的事。

「你想說的時候就會說了。」天晴抵著他的額。「快睡，我明早還有很多事要做。」

這一夜有天晴陪他睡，意外的睡得安穩。

「藍藍、小江，吃飯了。」端出最後一盤菜，天晴朝客廳喊了一聲，「我去叫凜吃飯，你們先吃。」

「好。」

上樓準備要喊凜吃飯時，天晴站在他的房門口。沒關好的門讓她看到凜正和爸媽在視訊。

（凜，你真的決定好要出國留學了？）這聲音很明確的是彩夕媽媽的聲音。

「是的，我想完成老爸的夢想。」回答的人聲音中透著堅決。

凜要出國留學了……一股失落感從心中溢出。

（如果這是你的決定，那就放手去做吧！不過你可別想帶著小晴去國外幫你料理三餐，就算小晴不反對，小藍也會反對到底的。）父親支持凜的決定，也深知兩名女兒的個性，（小藍最近視訊電話都在抱怨你「誘拐」小晴之類的話，你如果想帶小晴出國，可能要先通過小藍那關。）

凜是笑得一臉燦爛，「她是嫉妒我和晴感情太好，會破壞她在晴心中的位置嘛！」

（晴？都這麼喊啦！凜該不會想把小晴娶回家吧？）就算是視訊，母親臉上揶揄的表情依然是一清二楚。

他將問題反丟回去，「還是媽對晴當你的媳婦？」

（求之不得！快拐快拐！但是……凜，你喜歡小晴嗎？）

「這是秘密。」

在門外的天晴是聽的哭笑不得，好歹他們也要問一下她的意見吧！

（這個決定你還是要早點跟小晴說，要是瞞她瞞到最後一刻，這輩子你就別想娶小晴了，她可是連理都不會理你的。）

「我知道了。謝謝爸媽。」結束視訊，他開始想著該怎麼向天晴開口。

確定凜結束視訊後，天晴才假裝剛到門口要喊吃飯。

「凜，吃飯了。」

「好，我馬上下去。」

接下來的幾天，凜和天晴之間的相處並未有任何改變，凜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留學的事，天晴也沒有開口去問。

「晴……」凜站在天晴的房門口，一臉無辜的望著她。

天晴將書隨意放在床頭，拍拍旁邊的空位，「順便關燈。」

關掉電燈，凜直奔天晴的床，理所當然的和她睡同一個枕頭，蓋同一件棉被，睡同一張床。自從那晚天晴陪他入睡，做惡夢的次數也減少許多，從原植的兩、三天一次，到最後是天天跑到天晴的房間。

「晴有話想說？」凜見她盯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喜歡凜……」她淡淡吐出一句話。

「什麼？！」他愣愣的看著天晴，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虛假。

見他沒什麼反應，天晴悶悶的轉過身，用被子蓋住自己的頭，「晚安。」

「晴！等一下啦！」凜硬將她轉向自己，「我們說好的，就算吵架，也要面對面一起……睡……晴？」

因強忍著淚水，一張小臉紅噗噗的，像極可口的蘋果，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凜也真的一口輕咬在天晴的臉上。

「好痛！」

「晴，我很高興聽到你的表白，但是我已經決定要出國留學了，所以我不知道怎麼回應你才不會讓你受傷。」他趁機將自己要留學的事說出來，「其實我很想帶你一起去，不過海藍會很生氣吧！要你等我又是件很不公平的事。」事實上，他真的很希望天晴和他一起出國，就算不能一起出國，也想自私的讓天晴等他回來。

「我知道你要出國留學……」

他又沒向她提過，她怎麼會知道？是遙他們說的？

讀出他的疑惑，她解釋著：「你和爸媽在視訊的時候我聽到了。正因為如此，我才想傳達自己的心情，至少，我不想後悔。」

許久，凜才將總是放在口袋裡的項鍊戴在她的脖子上。是條用小玻璃瓶做成的項鍊，裡面裝的是貝殼砂，還有刻著兩人名字的特製石頭。他還是決定自私的用這個禮物將天晴綁在他身邊，等他回來。

「這是？」

「特別訂製的。那天你也聽到我媽的話吧？她巴不得你的身份不止是她的女兒，更是她的媳婦。反正我也有這個意思，所以還是早點把你訂下來。」

這算是他的表白嗎？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說留學的事，又怕你會反對，才遲遲無法開口。」

「凜，這是你想做的事，我是不會阻止你的，也會全力支持你，你就放心的出國留學吧。」

想到她是如此支持自己，凜的心中更加有捨不得離開她的想法。

她像是看穿他的心事，繼續說：「凜，決定好的事不准回頭！我一定會等你回來的！」她信誓旦旦的保證。

凜吻上她柔軟的唇，「這是約定，不能忘記！明天早上比賽前，先陪我去個地方。」

「要去哪？」

「到時候就知道了。」凜老樣子的將她摟在懷中，「晚安，晴。」

「晚安。」

隔天大清早凜就帶著天晴出門，來到海岬的某處。

一座墓碑單的座立在海岬邊，眺望大海。

「凜……」

「老爸的墓。」他口中的「老爸」指的自然是自己的生父。「老爸，我是來告別的。我決定追逐夢想，雖然不知道會走到哪步，不過我想挑戰自己的極限。所以，會有好一陣子不能來看你了，你會原諒我吧？能認識他們真是太好了，不問理由的任憑我追逐夢想。不論到哪，我都不會忘記他們的。今天，我一定會游到最好，和他們成為真正的隊友。請好好看著我。」他緊握拳頭，輕輕放在冰涼的墓碑上，「老爸……」

另一隻手牽著的人緊握他，「沒問題，一定會贏的！絕對！」

「還有，老爸，她是蔚天晴，老媽再婚對象的女兒。雖然是名義上的姊姊，不過我可是不承認這層關係的，她可是老媽認定的媳婦，我的未婚妻。」

天晴是羞紅臉的否認，「誰說我要嫁給你了！」

「你都收下約定信物，連約定之吻都親了，不嫁也不行。」凜輕觸她的項鍊。

為什麼瓜會覺得自己被凜給拐騙了？天晴不悅的投以白眼。

「別瞪了，再怎麼瞪還是改戀不了你是我的『未婚妻』這件事。」他刻意強調「未婚妻」三個字。

「不理你了啦！」天晴佯裝不悅的離開。

「松岡凜！」海藍看到兩人手牽手來到會場，一記手刀劈向凜，「七早八早把我家晴晴拐去哪了！」

天晴接下她的攻擊，「藍藍，他等一下還要比賽的，你劈死他的話，是不打算讓他們上場比賽嗎？」

「誰叫他什麼都沒說就擅自帶你出門！你說！他該不該劈！」海藍指他的不對。「還是說晴晴你捨不得我劈他？」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她把問題丟回去。「凜，你先去準備。」

凜撥開海藍的手，將天晴帶入懷中，柔柔的吻印在她的唇上，「我出發囉！」

兩人親密的動作是讓海藍和江錯愕又傻眼。

「松岡凜！我一定弗巴你沉到水裡，永遠浮不起來！」對著凜離開的背影，海藍是氣的大吼大叫，又轉向另一名當事人，「晴晴～～～」

海藍甜膩的聲音夾帶危險訊號，天晴本能的想避開，「我去幫他們加油。」

「蔚天晴，你別想跑！」海藍拉著天晴的後衣領，「快招！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我們沒有在一起。」表白是單方面的，麕雖然在過世的生父墓前說自己是他的未婚妻，但不管是和父母的視訊，還是昨晚睡前的小談，他都只說自己有意將她綁在身邊，卻都沒明確的說喜歡她。

「沒有在一起？！」海藍重覆她的話，「沒有在一起的話，你會任由他對你摟摟抱抱又親親！」

提到這點，天晴又紅了一張臉，「那是因為……」

「晴晴，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凜嗎？」海藍捏住她的臉，「不過他要準備出國留學了，你打算要等他回來？」

「你知道他要出國的事？」

「上次和爸媽視訊的時候，他們有提過。」

「我答應會等他的。」天晴的臉上不自覺堆起幸福的笑意。

「既然你都決定這麼做，說再多也是沒用的。我們來去幫他們加油吧！」海藍不打算問下去，拉著天晴和江步入會場。

「贏了！真琴他們贏了！」海藍興奮的衝下觀眾席，不顧真琴身上還滴著水，直接撲在他身上，「真琴好厲害！」

「藍，謝謝你。」真琴害羞的回摟她。

「晴，我們贏了。」凜笑盈盈的走向跟海藍一同來泳池邊的天晴。

「我又不是沒長眼睛，怎麼可能沒看到你們贏了。」贏了就贏了，她真不明白他提這個做什麼。

他居然嘟起嘴裝可愛，「沒有獎勵嗎？」

天晴捏住他的鼻子，「獎勵就留到你回來的時候。」

「我明天就要出國了，今天是最後一天，真的不能要獎勵嗎？」他越裝越可憐，「下次要偷親就要等過年的時候了。」

他是被開發了什麼屬性嗎？一翻間她覺得凜變色了。

「不行就是不行，一切等你回來再說。」她只是在他的頰上輕點，「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

隔天一早，凜出國了。天晴沒有去送機，她知道自己如果去的話，一定會捨不得凜的離開。

接連幾天的夜裡，也因為對凜的思念，夜夜跑到凜的房間，渡過沒有他一起入睡的夜晚。

她很清楚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最後，在父母度完蜜月回來後，江也有人照顧的情況下，姊妹倆一同搬回老家。

之後的過年凜每年都一定會回來，對於再次見到凜會覺得害羞的天晴索性每年都拉著海藍去父親位在台灣的老家過年，也讓凜一直撲空。

江也會在凜出國後，打電話向天晴抱怨哥哥因為沒看到她而躁鬱的事。

今年是她第四次讓凜撲了個空。

看了看時間，海藍打趣的說：「時間也差不多要到江打電話來抱怨的時候了。」

她的話甫剛說完，天晴的手機便響起耳熟的音樂。姊妹不約而同的苦笑一下。

接起電話，天晴還是老話一句，「江，凜又再抱怨沒看到我的事了？」

可惜，事與願違，電話號碼是江的，但打電話的人並不是江……

「晴……」電話另一音是陌生又熟悉的低沉男音。

這種喊法是……？！天晴緊張的切掉電話。

見天晴驚慌的樣子，海藍忍不住問：「晴晴，怎麼了？」

「被騙了！凜用江的電話打給我！」之前凜曾經打過電話給她，但她一通都沒接，卻沒想到凜會用江的手機打給她。真是失策呀失策！

「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不怎麼辦！繼續待到我們要回去的那一天。難不成我要為了他，提早結束我在台灣的假期呀！想都別想！」好好一個大過年，她才不想管這麼多。

回國後，天晴從江口中得知凜這次回來後，要繼續留下來唸書。

看來這下她想避也避不掉了。